面對死亡（二）勇於挑戰
媽媽的往生來得突然
妹妹在電話那頭哭著說「她走了啦」
我聽的一頭霧水,反應不過來,我要妹妹不要哭慢慢說
『我下班回來發現媽媽躺在床邊,我怎麼叫都沒聲音,我去問隔壁的姑姑,姑姑說看媽媽吃完午餐後去睡午覺才回家的,』
「現在呢?」我問
「叫救護車送到醫院了,現在還在醫院, 醫院說不能開死亡證明書,因為救護車到時媽媽已經往生了」
「現在你們帶媽媽回家,讓她躺好,木板要架高像床一樣,然後幫媽媽蓋好被子要蓋溫暖一點,然後去買念佛機放在媽媽旁邊 ,你們也要跟著念佛,叫哥哥不可燒腳尾錢,一切等我回去再處理」我交代著（註一）
我先聯絡了一些助念團體和寶顥禪寺的悟琛師之後上了火車
回到家時,看到門口已經送來一些喪服毛巾等東西
「道士和五子哭墓和一些陣頭,叔公都幫忙叫好了」哥哥說
我差點沒暈倒
「我不是說一切等我回來再處理嗎?」
叫哥哥打電話給叔公,請他幫忙退掉這些陣頭,叔公一接到電話匆匆忙忙趕來質問「為什麼要退掉這些,連道士都不要,這是習俗一定要請道士的」
「我知道要做這些, 但我要幫媽媽用佛教儀式來辦理,現在先退掉如果需要我會再請你幫忙」我委婉拜託著
哥哥在一旁幫忙著說不好意思啦 ,這都我妹妹在處理的,我不清楚
叔公邊搖頭邊自言自語的往外走
愈來愈多人知道媽媽往生的事,所有的親戚都不相信,村莊的人更無法相信這是事實,來賣肉的攤販更說「怎麼可能昨天阿桑還跟我買肉要給兒子媳婦下班後吃....」
一切就是這麼突然
愈來愈多親戚來探望,長輩更出了很多主意
我一一告知我的作法,首先我請來祭拜的親朋好友不可哭也不要買紙錢,我們一切依照佛教儀式和持齋（註二）
大姑丈仍然質疑著我,一直問這樣可以嗎?
「你這麼做會被說話的,從來沒有人這麼做......」
「媽媽往生到出殯將近半個月，這個時間也算夠久了,而且快過年了,村莊的人也一定不喜歡到了過年還有人辦喪事」我解釋著
『這樣說是沒錯啦,很多人不到一個禮拜就出殯的也有』姑丈認同的說
「我雖沒穿喪服但我有帶孝,你也知道大家都在忙也還在上班穿著喪服脫來脫去的很不方便, ,雖然我沒有請道士但我請了出家師父來誦經,我誦的經也不會比做師公還少而且莊嚴不會吵到人」
「幫媽媽火化,媽媽生前我就跟她討論過, 我媽媽也同意,而且骨灰是放在鎮上的佛寺,哥哥和妹妹上班都會經過要去拜拜也很方便,佛寺也很乾淨」我一口氣說了我的作法.
「好啦！好啦！你安排好就好啦」姑丈說
從此大姑丈每天都來(註三)
誦了第一部經之後,我先回家等頭七再回去
我一回到北部,就接到哥哥的電話,「村莊的人和一些親戚一直建議著還一直說從沒看人這樣不像辦喪事......」
我實在有點無奈這是我家的喪事但我還是要面對這麼多派不上用場的好意
「如果有人給你建議或批評,你都回答是北部妹妹決定的」我叫哥哥這麼說(註四）
一切都按照佛教的方式進行著,家裡雖然在辦喪事,但因為是一直在誦經所以整個氛圍變得很祥和,媽媽的容貌很莊嚴也很平靜
師父說「一般往生者往生時親人不在旁邊臉上都會顯現驚恐的神情而媽媽容貌安詳,所以是壽終正寢,安慰我不要太傷心」
治喪期間,漸漸聽到好評,因為整個村莊環繞著梵音讓人心生喜悅又不吵雜
但隨著出殯的日期愈靠近,傳來更多的質疑.
首先大堂哥問「出殯當天辦素桌,這樣可能會讓人吃不飽,鄉下都是種田的人而且沒吃過齋飯,可能會不習慣」
「如果這樣,那沒關係我再訂素麵包和餅乾餐後一人一盒」我說出我的對策
「那不用了,這樣你們又要多花錢」堂哥沒想到我會這樣處理,站在替我們省錢只好沒再說
「火化的地方那麼遠,親戚要怎麼去」堂哥接著問
「我請一輛遊覽車就解決了,我還另外準備了餐盒,要留下來的人也有餐吃,火化完直接到佛寺進塔,一次完成」我一口氣說完
「這樣好了,不要請遊覽車,北部親戚大多有開車回來,車子我來安排,我先去統計要一起去的人」堂哥說
「那這就麻煩你了」我謝謝堂哥.
大堂哥是家族裡最大的哥哥,簡單說家族大小事他幾乎都會幫一點忙,而媽媽的喪事,堂哥覺得好像沒幫上忙,我知道堂哥的心情,於是我順便請堂哥幫我確認一些事並且擔任當天接送師父的工作,至於其他禮儀公司會負責全部
家族其他親戚也問拜拜的方式,我告知只要素果就可,千萬不要買一大堆的牲禮.
鄰居一個個來問,當天要幫忙什麼,依照村莊的習俗是需要很多人的,可是我們全部讓禮儀公司處理了而且是用佛教儀式辦理
但我仍然請哥哥拜託鄰居找一些人來幫忙,當天必須有招待最重要的事是告別式完後,我們送媽媽去火化,家裡的遺食招待,一定要有人看前看後.（註五）
雖然所有的儀式都和禮儀公司商量好 ,我一樣請鄰居幫一些忙,一定要讓鄰居也有感覺到有幫忙（註六）
一切都按計畫進行很順利,我看到每個來掉念媽媽的都充滿不捨和思念,場面安靜而莊嚴,有別一般的出殯儀式.誰說鄉下人做不到,我讓媽媽的告別式充滿莊嚴和祥和更多一點對媽媽的懷念.
事後哥哥逢人就說
「多虧了我這個妹妹,不然我一定手忙腳亂....我媽媽值得了,連抬棺都是穿西裝打領帶還戴白手套,村莊也沒人這樣過...」
大嫂更說
「我孩子那麼小,要不是這個妹妹我肯定做不來....」
大姑丈從第一天看到結束後說
「火化也很好,佛教誦經也很不錯，整個告別式很莊嚴,佛教儀式居然這麼好...」
住鄰居的姑丈說
「師父誦經我都有注意,很認真一點都不馬虎而且都不會吵人,這整個儀式很好,我每天都有去看,你媽媽值得了」
親戚和村莊的人從開始的質疑到最後的認同,我想最主要的是一切必須符合習俗和孝,我只是將方式改變而已.
古人曾說「新例沒設古例不能廢」所以我除了遵造地藏經的經文和師父的建議外也關照到親戚和鄰居們的感受,然後很冷靜處理每一件事,當然哥哥和妹妹的支持也很重要.這樣才能如願不受干擾幫媽媽辦一場莊嚴的追思會.
註一：一般會將往生的人鋪個木板直接放地下,經文裡記載剛往生的人其實還有意識,因此還是要讓往生者感到舒服,媽媽往生時是冬天快過年,很冷,所以才會請哥哥們這麼做,同時在媽媽身邊叫她放心不要害怕一心一意跟阿彌陀佛到西方
註二:村莊若有人往生,一般親戚會從路口開始哭然後到了家庭院前還要跪著爬進去,然後一定會買紙錢.但佛教是不燒紙錢,持齋是不再增添媽媽的罪惡,佛經說「治喪期間所做的殺生或不好的事都由往生者承擔.
註三：大姑丈是家族備份最高,天天來是在監督我怎麼做
註四：:媽媽生前生病時大多我在照顧,我在鄉下名聲很好,因此只要說是我,比較不會批評,有疑問也會放在心裡,比較不會有閒言閒語傳出來.
註五:喪家會在往生者出殯後準備餐招待參加弔祭的人稱之「遺食」
我擔心素食會讓人吃不慣,事先就先請餐廳準備比較好的料理,不要依一般的價格準備.事後很多人多說素食的也很好吃.
註六:鄉下若有婚喪喜慶 ,大家都會一起幫忙,雖然我要用佛教儀式不代表不需要幫忙,而且讓鄰居有感覺到互助也是很重要,畢竟住在鄉下的是哥哥嫂嫂和妹妹若有什麼閒言閒語也是他們在面對,我不得不注意這些小細節.
後記:我對於一般習俗的出殯不太能認同,為什麼一定要將場面弄得吵鬧不堪道士的聲音夾雜著親人不斷的哭喊再加上一些陣頭的聲音,真的很讓人吃不消,我也不知為什麼會有這些習俗,當初我父親往生,我才高二,無法也無能為力,當面對媽媽的離去,我已是成熟的人,已有足夠的智慧來為媽媽辦追思會.
從電視上常常看到名人或企業者的追思會是那麼肅穆莊嚴,一樣是人,我們也可以做得到,但必須勇於挑戰和堅持對的觀念.
一位知識份子不就是要將好的觀念對的方法執行出來嗎?而不是隨波逐流.
只要是好的對的方向,好好溝通大都會被接受,即時要拒絕別人的好意也要委婉,畢竟人和也要兼顧,尤其是在鄉下,整個村莊不是親戚就是很久的鄰居,人情世故不可不注意.圓滿也很重要.
媽媽在2004年底往生,寫這些是因為現在周遭很多朋友也正面臨這些事,常常不知所措,而面對親人離去的事是早晚而已,將我的經驗在這分享,提供一些不同的處理方式,我也很感謝有各種不同領域的人給我協助,一切才能圓滿.
我更感謝先生的支持成全我的孝心,除了時間外在金錢方面讓我靈活運用.
幸福的背後----是媽媽生病我照顧她的點滴
